当此内忧外患交发并作的各朝封建末世,首当其冲的牺牲品是各社会阶层中的青年女子和所有女性们,在政权神权族权加夫权的四重压迫下,在各级统治阶层众须眉浊物腐败堕落荒唐淫暴的摧残打击下,在各封建大家族之间和家族内部相互争夺自杀自灭的连累下,她们所受的打击最直接最深重,她们的悲剧也最普遍最惨烈,因而这些诸裙钗悲剧也最能反映统治阶级内部及各大家族内部的黑暗和弊端,最适合由这些悲剧剖析各统治层内部的丑闹剧!
但是千百年来文人们仅就其可奇可羡作了无数的颂圣诗,或仅就其可悲可叹作了无数的伤悼词,至多就事论事发些无关痛痒的[何事众将士,不及诸裙钗?]却不肯把这些悲剧与产生它的根源---众须眉一代不如一代、荒淫怕死、自杀自灭的丑闹剧结合起来分析其中的因果关系,更没一人将其提高到[朝纲]深论下去!只有曹雪芹这伟大的巨眼文豪、这承屈原启鲁迅的文人先驱独自做到了,他的[我为四娘长太息,歌成余意尚彷徨]不光是为金陵十二钗副钗又副钗啊,他是为几千年来普天下所有青年女子的悲剧命运长太息,是忧过去未来天下之忧啊!只有仔细品味这条脂批,才能体会作者用鬼话词暗示深论[金陵十二钗]至朝纲高度的含意:[家国君父,其事虽有大小之殊,其理其数其运则略无差异,知运知数者必谅而后叹也!]是啊,家与国、父与君在事体情理上是相通的,在运与数即衰亡规律上是一致的,[朕即国家][国即大家],[朕之皇族即天下最大家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民莫非王臣!]朝廷纲纪、国家机器只是皇族的延伸,文武百官只是皇家的大小奴才,皇族的理、运、数不但与各封建大家族大同小异,而且决定了朝纲、国家的理、运、数,不深论到朝纲、皇族,这一大篇鬼话、这一大本假话又有何意义、有何必要呢?曹雪芹深悟到这一点的极其重要之处,他在书中着力刻画了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假府],一个[天上人间诸景备]的大观园,一个虽小于皇族但运、数、理完全一致的[假族],一个个与几千年女子悲剧完全相通的[假族诸裙钗]悲剧,正是为了从这所有悲剧的普遍性着眼,从皇族众须眉丑剧与[假族众须眉]丑剧在事体情理上的同一性着手,借揭假族末世衰亡规律来揭皇族末世覆亡规律的。他的本意不在赞叹[钗裙一二可齐家],而在讥讽[金紫万千谁治国?]啊!
请大家想想,在乾隆朝那文字狱大兴、封建礼教盛行的时代,这样的大比托大讽刺大手笔又怎么可能直接形诸文字、流传于世呢?曹雪芹只能把创作范围局限在贾府这小圈子里,只能借解剖贾族这麻雀来剖析皇族,只能借揭露贾族众须眉来揭露皇族众须眉朝野上下文武百官众须眉,只能借交代贾族末世来预警大清朝末世,这是当时的客观现实注定的!但他既不甘心把杰作真的局限在贾府这小圈子里,更担心读者不能理解他[借小喻大][窥斑见豹]的良苦用心,从而就事论是不能洞悉作者千辛万苦、殚精极虑创作红楼梦的根本意图,于是借[鬼话词]说出了不好明说的真话:要打破不必深论到贾族以外的框框,深论到[何事历朝立朝纲,不及历代诸裙钗?]这才是作者在八十回将尽处插入精心杜撰的《姽婳词》的最终目的!
通过对鬼话词的深入分析,笔者不仅看到它对全书的暗示作用,而且还看出它对全书的其余作用,当然暗示作用是主要的、无可替代的,但其余作用也值得深思:
一,它明确提示读者如何正确处理书中的小与大即局部与整体与高层的关系问题,告诉读者他是[借小喻大][窥斑见豹][由局部连想到整体到高层]!
二、它明确提示读者如何正确处理书中真与假的关系问题,告诉读者他是[以假隐真],以具体情节、朝代年纪、地舆邦国之假揭事体情理之真,读者切不可拘拘于具体情节、朝代年纪、地舆邦国,而要以追求事体情理、真情真理为唯一目标!
三、它明确提示读者如何正确处理各裙钗悲剧的特殊性与全部悲剧的普遍性的关系问题,告诉读者不必拘拘于各女子的个性、各悲剧的特殊性,而应联系其共同背景抓住这所有悲剧的普遍性,抓住它们与众须眉丑剧的因果关系不放,进而深论[何事众须眉,不及诸裙钗?]这才是作者为何要为裙钗鸣冤叫屈的根本目的。
四、它明确提示读者如何正确认识书中创作手法的轻重缓急、现实与浪漫、对比映衬、重心何在、要点关键何在等问题,告诉读者要透过鬼话、假话、神话、梦话、儿时戏话、平时笑话、情话、情事、琐事这些不得已的伪装,看到作者悟出的真情真理真规律真现实!告诉读者要透过高超完美的艺术表现手法看到其深刻精僻微妙的内容,即透过美丽的[椟]抓住其[真珠]!
据笔者用鬼话词深论红楼梦的体会,是透过[鬼话]看[假话],透过[鬼话结合假话]看几千年封建统治内部争夺史这部[大真话],鬼话词中总结出的思维定式完全适用于红楼梦这部[假话记],[鬼话结合假话]中总结出的思维定式完全适用于历朝末世以[争宝玉]为实质内容的记录在传国玉玺这石头上的[石头记],从这个角度看,几千年中国封建史实际上就是一部真正的[石头记]!这才是作者起书名为[石头记]的用心所在。用[鬼话词]给他沤心沥血的假[石头记]点睛,就是为了暗示读者要深论几千年记录在[和氏壁]这做成传国玉玺的石头上的争权史!就是要深论这真正的[石头记]!!!如此大比托大隐喻大讽刺大手笔大眼光大胸襟,在读笔者这胡扳乱扯的[鬼话之中蕴深意]长篇大论之前,你能意识得到吗?读了本文之后,您意识到鬼话词的奥妙、红楼梦的奥妙、康雍间风云的奥妙、几千年写在宝玉这石头上的历史的奥妙了吗!?
鬼话终于说完了。这些疯话鬼话假话无非是叫读者把红楼梦深论到朝纲、把书中诸裙钗悲剧拓展到几千年中国妇女的悲剧、从这些悲剧追究到产生它的根源---历朝众须眉丑剧、再从产生这些丑剧的根源---统Zhi家族内外一代不如一代腐朽堕落自杀自灭悟到其一朝覆亡的必然性!这符合皇族长远的总体的根本的利益!符合他们盼望长治久安的理智愿望。
曹雪芹穷困潦倒中尚且说[茅椽蓬牖、瓦灶绳床,亦未有妨我之襟怀笔墨者!]他若仅为学术、仅为名利,值得[披阅十载,增删五次]沤心沥血作此[鬼话加假话]吗?咱红疯子若仅为学术、仅为名利,值得把十三年前[披阅五载,增删多次]的[疯话]拿到论坛来贴吗?
围绕红楼梦一书二百几十年来的论争不仅是学术之争!因为红楼梦从来就不是为艺术而艺术、为学术而学术的平庸之作,她是与[诗三百篇,大抵圣贤有感而发]等齐的,曹雪芹甚至超过孔子、屈原、司马迁、韩非等圣贤啊!在曹雪芹看来:雍正与皇八子九子十子十四子并无正邪之分,恰如书中的贾政与贾赦并无正邪之分一样,只有胜者与败者之分。若因为时局瞬间的阴差阳错,皇十四子胜利地占据皇位了,那十四子就成了正、雍正就不是正而是邪了!正如贾府中若贾母死后不是贾政嫡传而是贾赦嫡传一样,是同一个思维定式,贾政若失去荣府继承权就成了[假正]!贾赦若夺得荣府继承权就成了[假邪],成了[真正]!大清皇族[包括假族]是不受汉族封建礼教[长幼有序、嫡庶有别]的约束的。在康熙诸子看来:每个皇子都有资格继承皇位,只是雍正侥幸扶正了而已!站在局外分析,不管照遗诏夺权还是用阴谋诡计夺权还是真刀真枪杀尽政敌夺权,无正邪之分,只有手段不同。听老康熙按排得到皇位就是正?自己力争就不正?哪管那些!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不管黑道白道,逮住宝玉就是正道!]
同样道理可深论到从颛顸共工开始的历朝历代!在书中贾雨村列举的正、邪两类历史人物论述中,虽把颛顸、周文王、武王、周公、汉武帝、宋太祖等胜利者归于正,把共工、纣王、幽王、曹操、安禄山等失败者归于邪,但冷子兴一语道破天机:[照你这说,胜者王侯败者寇了!]贾雨村忙归结前面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为[正是此意!]读红楼梦若不能理解曹雪芹的这种历史观,如何读得懂这鬼话加假话?但这种历史观是异端邪说!岂能直言?他只能饰以假话,托以鬼话,伴以神话,杂以梦话,在这其中隐以真活,不深论到[朝纲],又怎能求索出其中的[事体情理]?
以上是将十三年前的论文一字不改照登此处,作为本贴的理论根据。此论文经专家斧正、权威圈阅过,是咱五年心血结晶,其中总结出的思维定式适用于书中所有裙钗,包括当时未专论的秦氏。咱坚持芹之[不过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朝代年纪哉?]坚持总结诸裙钗悲剧的普遍性、众须眉丑剧的必然性、深论到[朝纲]的必要性。咱也是[不是情人不泪流,几回掩卷哭曹侯]啊!